最近与一个老朋友通了电话，他是我的前同事，我叫他老王。几年前，在一片低端制造业外迁的大潮中，我们共同工作的外资工厂迁往了广西。当时我和他都选择接受公司的补偿。我借那个机会回到了省城，找了份不温不火的工作，而他还留在深圳。
我们都是外地南下打工的人，虽然也是大学毕业，但在深圳这个城市，可能连白领都称不上。他每个月也就7、8千块，我较他资历浅，就更少了。他那时早已经结婚，老婆孩子都在老家。虽年长我将近4、5岁，但我们背景差不多，他老家是省城周边的县城，而我来自广袤而又荒凉的农村。两个人比较投缘，不时保持着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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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他都是所谓的“工程师”。这四五年下来，老王换了五六家份工作了。用他的话来说，职场已经不怎么欢迎他这样的中年人了。小公司给不起工资，即便自己去低就，对方也不敢要他；去的几家公司，工作压力都很大。
他先在一家深圳比较知名的民企做了一阵。是的，做IT -- 忘了说了，老王是个技术达人，原本就是学计算机的。在老东家那里工作的时候，转岗搞生产了。谁想到这家民企，外头名声倒是响亮，内里却老朽不堪。他天天在那里加班加点，忙了快半年。及到软件快调试了去申请设备，却被迟迟批不下来。而管他的经理，却天天催他，让快点应用上线。有什么好催的，没新的硬件运行不起来啊。催的多了，关系也紧张起来。这样挨了一个月，财务那边最后回说今年预算用完了，等明年吧。
老王一气之下，就又离了职。
“这在我们以前那AXE（我们老东家的名字）简直是不可能这样的啊。设备批不下来，催我有什么样！个别软件我在自己电脑上搞个破解版的用用可以，这设备没法将就啊…”
老王提起来真的是一肚子委屈。
后来有一年他还在省城的一小企业做过。工资不高，但考虑到是内地，倒也可以接受。这回是做生产了，但是他得从辅料采购、人员管理、生产安排到出货一手抓！
“这完全像个作坊一样，生产那边就我一个人管，根本忙不过来！说是六天八小时，可是实际上周日我还得去电子市场买螺丝头…太累了…”
这样他又去了深圳。
及到去年11月，我与他联系，他说年底回省城了，做个小生意什么的。我也很高兴，有这么个老朋友在同一个城市，可以周末与他吃个饭。
及到前几日，我登上许久不上的QQ，忽然看到他在QQ空间里转的一些今日头条的新闻。心内好奇，就留言问他是不是他自己发的。
后来就接到他的电话
“那些头条的消息是我发的啊…”老王边说边嘿嘿地憨笑着”那些新闻我觉得蛮有意思的…就想保存下来，可是又不想发到朋友圈…就发空间里可以留着以后再看了”
我听了有些黯然，就转了个话题：
“这几天好冷啊！冻得不行了…等暖和些出来吃个饭吧”
结果老王接了句“我现在在深圳…”，我大吃一惊:
“怎么又去深圳了…？”
“又过来上班啊…” 老王仍憨笑着。
男人间虽不爱说些身边的闲事，但我多少知道些老王家的情况。他早在省城买了房子，虽是郊区，但七年过去也升值了。他用老东家给的补偿金再向一个老同学借了几万块，当时就把房贷清了。现在那房子出租着呢。孩子虽然在上初中，但整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负担了。我不由得问出一个当年他不和我一起回省城时想问的问题：
“老王，你没有什么负担了啊。总在外面干嘛，你又没能在深圳买房。回来和家人待着吧…”
“…家里不好…没意思，我老婆天天想把我往外赶…孩子也和我不亲…”老王平静地回答着。
但是我已经瞬间明白了什么。在数百万外来人口的深圳...又何止一个老王呢。
人生无根蒂，飘如陌上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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